《溪山行旅图》为何被称为宋画第一?

宏伟绵延的历史长河中,总有一些苍厚笔墨能生出流传千年的灿烂,绘就出岁月里辽阔山川的苍莽雄奇。戎马劻勷的岁月中,总有一些丹青妙手能刻画出民族文化除旧布新的脉络,塑造出新起时代里幽远静谧的文化风貌。当北宋绘画的繁兴盛茂与秦陇山川的壮丽浩莽相遇,沁染了《溪山行旅图》沉雄高古的水墨风骨,也开启了中国传统山水画恢宏气度的新纪元。

那么范宽的这幅《溪山行旅图》到底有何独特之处呢?

北宋·范宽《溪山行旅图》,绢本浅设色,全卷2385×103.3厘米 | 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

范宽,原名中正,字中立,因“性宽厚,有大度”,被世人叫作“范宽”。秉承着北宋绘画“师法自然”的根基,他曾取法于荆浩、李成,后感悟“与其师人,不若师诸造化,而能自出机杼”,遂承袭了洪谷子与山朝夕相处的灵气,移居终南山。从此,山间丘壑、风月阴霁皆与范宽为伴。

巨峰、重山、寺庙、潺水飞流在他的笔下熠熠生辉,浓厚的笔墨色彩和精妙的构图线条勾勒出一个凤仪峭古、落魄不拘世故的华原范宽,更树立起一个峻拔浑厚、雄阔壮美的中国美术史丰碑。

他多以家乡陕西关中一带山岳为题材,采用全景式高远构图,善用雨点皴和积墨法,塑造“如行夜山”般的沉郁氛围,被誉为“画山画骨更画魂”。后人也将范宽与李成、关仝并称为北宋三大山水画家,称范宽为“善与山传神”,赞他的画使人身临其境。

董其昌楷体写就的“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图”

明嘉靖年间书画家董其昌称其为:“宋画第一。”现代画家徐悲鸿称:“中国所有之宝,故宫有其二。吾所最倾倒者,则为范中立《溪山行旅图》。”与众人推崇膜拜并行的,还有其在流传千年间背负的质疑与争议。

尽管画幅右上角有董其昌楷体写就的“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图”十字,但因宋画多穷款,且《溪山行旅图》在明代以前的流传轨迹无从可考,此起彼伏的诽议声中,它被扣上了赝品名头。

直到1958年,彼时台北故宫博物院研究员李霖灿在画迹边角处,大海捞针似的寻觅见隐蔽在怪石丛林中的“范宽”二字,时隔千年,这才拨开迷雾。范宽与《溪山行旅图》得以正式重逢,虽并无落款钤印,但千百年来,这边角之名却成为中国传统山水绘画创作中无法逾越的巅峰。

隐蔽在怪石丛林中的“范宽”二字

如今,前去博物馆探寻《溪山行旅图》真迹的游客们,每每都要“寻找范宽签名”。也许人们总心生疑惑,都要揣着放大镜一探近千年来未曾发掘的秘密。

《溪山行旅图》是北宋山水画扛鼎之作,更是如今的国之瑰宝。高达两米长的绢布以顶天立地的章法拼接出了秦陇间的险峻硬朗,画中山峰矗立,瀑布飞流,倾泻出一部声势浩荡的文明史诗。

范宽的《溪山行旅图》被称为“巨碑式”构图。画面主体大开大合,三分之二满布以粗笔浓墨勾勒的山石巨峰,再以雄厚中锋,依石纹反复加皴,用墨色笼染山体巍峨雄壮。崇山峻岭,山极高峻,气势磅礴。

《溪山行旅图》局部细节

重山迭峰,雄深苍莽之际,一股清泉几经盘桓,于两峰相交处如银线飞流,一泻直下。近处怪石箕居,大石横卧于冈丘,其间杂树从生,亭台楼阁露于树颠。

《溪山行旅图》局部细节

单看显得突兀,不知其所依,但结合整张画会发现,它对整体构图起到了重要的平衡作用。突兀的怪石墨色较重,但没有重过画面最大的主峰,只是打破了中间段的浅色道路,使画面不至于有“头重脚轻”之感。

《溪山行旅图》局部细节

中景的缓坡树林间,有一队驴子负重前行。驴子脑袋低垂,背驼货物,步履沉重,行旅二人同样带着包袱,观其神态,似有热风扑面而来。

《溪山行旅图》局部细节

画中山石以“雨点皴”积攒而成,先以雄健冷峻的笔力勾勒出山石峻峭刻削的边沿,后反复用坚劲沉雄的中锋雨点(俗名芝麻皴)塑造出岩体的向背纹及质感。范宽标志性的雨点皴法遍布山体,使峥嵘的山峰不仅保留了厚重的质感,还呈现出山体上岩层之间明暗变化。其用笔运墨,足见已臻化境。

在轮廓和内侧加皴笔,沿边留出少许空白,以表现山形的凹凸之感,入骨地刻画出北方山石如铁打钢铸般坚不可摧的风骨。笔笔生发而出,断臂悬崖扑面而来,气势苍茫恢弘。而画意一转,路径幽深处,行旅驴队缓缓而过,与巨峰厚重华滋对比分明,加深“高远”之势,灵动十足。

《溪山行旅图》局部细节

云烟、山涧、树石层层呼应,林间水声激湍、烟雾迷离。厚重而空灵,稠密而韵致。画面中部的溪流顺山而下,形成小型多层瀑布。在打破画面山石堆叠形成的坚硬之感的同时,为画面带来了一线水汽,一缕活气。

《溪山行旅图》局部细节

除却画面右端的驴队与行人,这幅画上其实还有一个人。中景树丛中有一个头戴斗笠,挑着扁担的人,同样在行路中。有学者通过人物服饰,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僧人,正在前往中景右后方的寺庙。

《溪山行旅图》局部细节

观者可以俯视前景的怪石,平视中景的树木与寺庙,仰视远景的峻岭。只是这种仰视并非绝对的仰望,因为明明可以看见山顶的树丛,看清高山夹缝中飞流直下的千尺悬瀑,将山峦整体收入眼中。但仍觉得无法真正“看清”这座山。

《溪山行旅图》局部细节

《溪山行旅图》的现世得益于由唐至宋,绘画的盛茂兴旺和社会的高度文明;得益于滋养着中国古典文艺精神的道家“天人合一”的宇宙观和认识论;当然这样一幅中国传统美学大气象之作,更得益于范宽的穷究自然造化,中得心源。墨色深厚,峰峦高峻均难以描述范宽用墨之精妙。其对景造意,写山真骨。

图 | 左:北宋·范宽(传)《雪山萧寺图》,绢本浅设色,182.4×108.2厘米,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| 右:北宋·范宽(传)《雪景寒林图》,绢本水墨,193.5×160.3厘米 | 现藏于天津博物馆

携带着浓厚历史色彩的《溪山行旅图》将自然铺开在画卷上,时代人文对于自然宇宙万物的谦卑之心昭然若出,这将中国传统美学推向一个无人能及的高度。作为人类文明与自然造化的通汇之径,《溪山行旅图》留给后人的意蕴终究是意味深长的。

“三家鼎峙,百代标程”在《溪山行旅图》中,大自然的中正气象与画家宽和坦荡的气度胸襟融洽无间。这是艺术的魅力,也是自然的天成。可谓,莽山大川,横绝太空。浩壮之气,气度宽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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